很高兴有机会参加广东文联及评论家协会这样一个研讨活动,相隔20多年再有机会跟大家交流。

  收到这次会议通知,这里有两个关键词:第一谈百年美术,另一个是谈以后发展,这很好。我的真实身份是中国美术馆研究员,友情客串参与筹划这次百年美术大展。组委会封我一个“理论组负责人”头衔,引得很多媒体追踪我,我能对公众讲的意见已发表差不多了。但还有一些似乎不是对媒体,而更希望与广东的评论界、文化界、社科界交流的想法。

  这次广东百年大展能成功举办,固然是因为广东大手笔投入,省委宣传部等主管部门至为重视,许钦松主席率领筹展团队一两年辛苦工作。但有今天这样一个和评论界沟通的好机会,我主要不是再重复这次百年大展的具体评价。我想谈的感想有三点。

  我留意到近日媒体采访李劲堃主席的一段话。他说,现在做展览已进入“理论策展、学术策展”的新阶段,我觉得,这一提法很敏锐。他前几年主持做了好几个学术展览,产生了全国性影响,因而特别有体会。

  这次广东百年大展为什么能够成功,何以产生那么大的影响?我们似乎还没有超越技术层面来好好反思这个问题。因为我是中国美术馆的,很多省份的美术界同行都熟悉,有人问我,“广东有钱能做这个”。我说,广东是有钱,但这个展览钱用的并不多。这几年全国有些项目用了一个亿以至几个亿,20多年前我在广东美协工作时已有创作工程使用了250万,花费都远远超过这次百年大展。花钱多未必有现在这样的大效果。

  其次,也不是作品本身的问题。我们每年组织创作或者五年搞一次全国大展,大家都盯着那几个新出的金牌、银牌,这几件作品最高最有代表性,有可能产生大影响,项目有多少成功就看这里了。但是,这次广东百年大展没有一件新作品,全是现成的,推出后却产生广泛影响。美术界、文化界和全国的观众由此对广东刮目相看,赞誉广东是美术强省,这样的效果是多少钱买不来的。

  没有用多少钱,全是大家早就非常熟悉的旧作品,却搞出一个成功大展,一般人都能看出这次策展确有创意。而“创意”在哪?在于它有厚实的学术依托,最为关键之处,在于学术背后的思想洞见。

  出于多年从事学术的职业习惯,从介入筹展活动开始,我便有一个明确想法:这一展览的架构和所有要素,都应指向一个目标――对百年广东美术的再评价。这次大展的要义,在于对近代,尤其百年以来广东美术行程的重新省视、重加解读、重作评价。抽绎出“其命惟新”的主旨,便已赋与百年广东美术以新的含义。沿这一精神主线,便能从已有作品中看出原来未曾发见的价值,旧的人所熟知的东西也能焕发出新的意义。

  这是这次筹展最为出彩之处,有思想才会有理论深度。我曾多次提到,百年广东只谈岭南画派是片面的。原因在于,首先这个说法不全面,广东的西画、版画、漫画、美术教育等都很强,有些影响还超过岭南画派。更重要的是,只强调岭南画派,广东的特征便落到地域性里面去了,价值只在于与京、沪等地域的差异性。而问题的关键点在于,百年广东美术的最大价值不在于地域差,而是时间差。由此,我们便突破了以往与别人比地域差异的思维惯性,站到了制高点上。“得风气之先,领时代之新,走变革之路”,广东美术家是站在时代前沿,引领百年中国美术转型变革的,这才是广东美术的最大贡献和历史价值所在,这才是“其命惟新”的确切诠释。

  这次大展的最大贡献是思想上的贡献。是否有思想有学术深度,对于策展非常重要。作品虽然全是旧的,人所熟谙的,但通过新的解读新的组合,就能做出一个让人印象很深的展览。这是7月份在北京首展,获得好几位专家“既熟悉,又陌生”评价的原因。

  广东美术、广东文化由此让人刮目相看,回归到应有位置,这是大展的社会意义所在。在北京举行的学术研讨会上,与会专家推许广东美术百年大展理论准备充份,定位精准,版块结构明晣,以往被遮蔽的广东美术形貌首次完整呈现出来了。而展览主题“其命惟新”也抓住了广东美术百年的主线和精髓。正如《美术》主编尚辉所说,“广东的贡献重在‘新’字,这体现了从传统美术向现代转型的宏大命题。”而“其命惟新”的自觉意识也正是广东艺术发展的强大动力。

  美术和所有艺术门类一样,只是表现形式之一种。没有思想,不会引发创造和创新,没有思想的艺术不可能有文化价值。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说过,“人是一支会思想的芦苇”。当代广东的文化也需要思想。这次百年大展是美术,但应当上升到文化视野,尤其要上升到当代文化发展战略层面去思考,这样对广东文化下一步发展才会有更大启示。

  (梁江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、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,原中国美术馆副馆长、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)

  (广东省文联理论研究部、广东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“其命惟新—广东美术百年之路”学术研讨会,2017年8月31日在广州珠江宾馆举行。本文据现场速记稿整理)

  广东与西画入中400年——在中国美术学院“中国近现代思想与绘画”论坛上的演讲emc易倍体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