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夏天,《冈仁波齐》的成功可谓是中国艺术电影的一个里程碑,破亿的票房似乎证明了,这些被大IP、大制作压得喘不过气的艺术电影,也有面向大众、商业化发展的可能。同时,近来上映的一部部小成本电影口碑与票房俱佳,也仿佛预兆着艺术电影美好的前景。然而,中国艺术电影未来究竟会如何,答案仍未可知。

  1985年夏天,陈凯歌导演的《大阅兵》开机在即,当时还是摄影师的张艺谋称自己撞见了UFO。按老谋子的话说,“如果月亮是一个洗脸盆,那玩意儿就是一个大得犹如洗衣盆的物体,像我们小时候用来洗澡的白铁皮大盆。它以45度角倾斜地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,而环绕它周围一圈的光带则在缓慢转动着。”很多年来,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是谣言,直到张艺谋在他的自传中重提往事,而陈凯歌也应和说,当时他也在场。

  这是中国艺术电影悄然走向辉煌期的20世纪末。时隔多年,再次重温这桩UFO事件,更多的是撞击我内心深处的某种巨大的魔幻感。在我眼里,它就像野蛮生长的民间寓言,预示着一个饱有激情的电影时代真正开始了。

  至于世人认为的荒谬可笑,则让我想到那些关于“中国艺术电影能卖座吗”的逐利式追问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都被钦定为天方夜谭。直到千禧年之后,中国文艺电影依然难逃“不卖座、不大众”的宿命,所幸,终于有一些别样的声音牵引我们走进这场关于“中国艺术电影的未来”的思考。

  记得毕赣导演的《路边野餐》上映时,我曾说过,假如你只是冲着评论界所谓的“年度文艺神作”而决定走进电影院,那我绝对不推荐你去看这部电影。在我心目中,艺术电影从来不是用来救市的;相比商业电影而言,它们的属性更具私人化的意识,或者换句话说,艺术电影更是促使商业电影市场更加多元、健康、完善的精神后盾,与此同时,它们也在反哺商业电影可待发掘的艺术价值。

  纵观这几年的艺术电影市场,在商业电影的严重挤压下,整体上依然步履维艰;即便有很多艺术片在各大电影节囊获了不少大奖,但面临国内残酷的电影市场,却根本惊不起任何波澜。假如以“登陆院线”作为一部艺术电影实现商业价值的终极目标的话,那么每年出产的绝大部分艺术片都将基本与院线绝缘,唯有散落于比如电影频道、视频网站以及各种民间放映组织,局限性很大,很多影迷根本没有机会得见。

  所幸,在数量极其有限的登陆院线的文艺电影中,我们也偶尔能够收获一些意料之外的“爆款”。比如今年6月20日上映的张杨导演的《冈仁波齐》,拖了整整两年才艰难定档,谁也没有料到最终能够票房破亿;但细想之下,这样一部堪称“三无”(没有大牌明星、没有顶级名导、没有大投资)的电影之所以能够逆袭,更多还是出于人们对生命信仰的虔诚追随。然而,电影市场就是这么残忍,当商业大片已经开始以10亿票房为计量单位时,文艺电影的票房大旗却依然难以迈过亿元大关,只因破亿的文艺片着实凤毛麟角。

  回想去年,第四代导演领军人物吴天明的遗作《百鸟朝凤》因“出品人方励下跪事件”而大火了一把,尽管备受各界争议,但终究为影片挣得了不少票房,更有人戏称“一跪千金”。但文艺电影要想真正在市场上扎稳脚跟,光靠这些“奇招”终究只是捉襟见肘。

  不过,值得庆幸的是,中国观众的整体素质还是在逐年提高的,至少从院线电影日益多元化这一层面可见一斑;而曾经被弃如敝履的艺术电影,也终究在多元化的浪潮中日渐有了一席之地。换句话说,着实有一批观众需要艺术电影,因为当小众群体被不断聚积起来之后,也便成了大众。

  在很多人眼里,中国艺术电影的真正崛起始于第五代导演,以张艺谋、陈凯歌、田壮壮等为代表性人物。相比第四代导演的纯写实主义,第五代则以高浓度的象征寓意、不饰张扬的写意风格而立足于世。而无论是陈凯歌的《黄土地》、张艺谋的《红高粱》,还是田壮壮的《蓝风筝》,我们仅仅从片名就能发现,色彩已然超脱叙事本身而成为了电影的重要主角。

  从世界艺术电影版图来看,第五代导演无疑也是艺术成就最辉煌的一代。早在90年代,他们便已集齐了欧洲三大影展的最高奖。陈凯歌的《霸王别姬》荣获戛纳金棕榈大奖;而张艺谋则凭借《秋菊打官司》和《一个都不能少》两度登顶威尼斯金狮大奖,还以《红高粱》问鼎了柏林金熊奖。不过拿奖只是一方面,更重要的是中国文化的一步步输出,即便西方世界更多是以猎奇的目光来审视东方美学。但不得不肯定的是,这种审视酿就了中国艺术电影的全新起点。比如西方人说起对红色的运用,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中的红色就在西方被作为情欲的象征而反复讨论。

  而回溯第六代导演的历史性开端,早在王小帅拍《冬春的日子》、张元拍《北京杂种》、贾樟柯拍《小武》、娄烨拍《周末情人》的那些年便已悄然滋长起一股夯实的艺术力量。遗憾的是,这些作品最初的姿态曾一度被定义为“地下电影”。由此在我看来,第六代所谓的现实主义,从最开始就远远不同于中国早期电影中体制规则内的现实定义。电影审查制度的上位,也在无形之中制衡着艺术电影与现实之间的那条渐近线。

  从世界范围内来看,相比欧洲与北美,中国艺术电影无疑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。以法国巴黎为发源地的欧洲艺术电影,从始至终都遵循着“艺术至上”的本质,也由此诞生了数量众多的欧洲电影大师。相比之下,中国艺术电影的处境显然更加艰难,前有“”让艺术倒退几十年,后有好莱坞商业浪潮的巨大诱惑,自觉探索艺术电影的创作者更显得凤毛麟角。第五代、第六代引发的短暂的艺术浪潮,也终究拗不过商业巨浪的冲击。

  所幸,从这几年的发展势头来看,明星效应与巨额投资也终于越来越难以吸引到更多观众走进电影院,比如张艺谋的《长城》、冯小刚的《一九四二》票房远不如预期,比如吴宇森的《太平轮》遭遇滑铁卢,都是活生生的例子。反而很多中小成本的影片得以“以小搏大”,从票房上赚取一杯羹,就像我们曾经肯定难以想象,像《冈仁波齐》《二十二》这样的电影竟还能破亿,过去连上院线的可能性都没有。这也从一个侧面能够看出,中国电影市场在越来越走向多元化,对于艺术电影也给予了更加包容的态度。简言之,商业大片要有,艺术电影也不能少,这样的电影市场才是真正健康可持续的,也能给予不同群体的影迷更多选择的可能性。

  回到关于中国艺术电影的代际上来看,继第五代和第六代导演之后,后续涌现的年轻导演便已然摆脱了这个老派的代际划分。而关于艺术电影的未来储备力量,则注定将我们引向更为年轻的一批新生代青年导演,比如毕赣、李睿珺、张大磊、忻钰坤、王一淳、马凯等等。当毕赣导演的《路边野餐》被评论界誉为天才之作,当张大磊导演的《八月》惊喜荣获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,当忻钰坤的《心迷宫》以其精密复杂的叙事网络成为很多人心目中不可复制的佳作,当马凯的《中邪》因其对国产恐怖片独树一帜的态度而被腾讯影业买断版权,我们不得不相信,或许中国艺术电影还有机会迎来一段新的旅程。

  1984年,陈凯歌导演、张艺谋摄影的《黄土地》诞生,标志着第五代导演的线日,张艺谋导演的《红高粱》在第3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获得金熊奖,这是我国第一次在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获得最高奖项。

  1990年2月,谢飞导演、姜文主演的《本命年》获得第4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。

  1991年,张艺谋导演的《菊豆》获得第63届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外语片提名,这也是第一部提名该奖项的中国电影。

  1992年3月,张艺谋导演的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在北美上映,以260万美元的票房创下当时华语电影在北美的最高票房纪录。

  1992年9月,张艺谋导演的《秋菊打官司》在第4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获得金狮奖。

  1993年2月,谢飞导演的《香魂女》与李安导演的《喜宴》同获第4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。

  1993年5月,陈凯歌导演、张国荣主演的《霸王别姬》荣获第4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大奖,至今仍是唯一一部获得该奖项的中国电影。

  1993年10月,首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在沪举办,并跻身世界九大电影节之列。

  1994年,王小帅导演的《冬春的日子》诞生,被认为是中国最早的独立电影之一。

  1998年,贾樟柯导演的《小武》诞生,至今仍被认为是第六代导演中最具代表性的杰作,也是中国艺术电影发展进程中的重要作品。

  2001年,李安导演凭借《卧虎藏龙》荣获第7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,是华语电影历史上第一部荣获该奖项的电影。

  2002年12月14日,张艺谋导演的《英雄》上映,全球票房共计1.77亿美元(约合14亿元人民币)。标志着第五代导演正式开始从艺术向商业转型。

  2005年12月,陈凯歌导演的《无极》上映,评论界口诛笔伐,还遭遇了“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“事件,被认为是第五代导演向商业转型的失败之作。

  2006年9月,贾樟柯导演的《三峡好人》荣获第63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大奖,标志着中国第六代导演的线月,刁亦男导演的《白日焰火》荣获第6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,男主角廖凡成为柏林影帝;该片在国内上映后,票房破亿。

  2014年,忻钰坤导演的长片处女作《心迷宫》斩获了FIRST青年影展、台湾金马奖等诸多奖项,翌年上映后,好评如潮,引发热议。

  2016年7月15日,毕赣导演的《路边野餐》上映,引发了对于中国新一代导演和艺术电影的热烈讨论。

  2016年10月,中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在第13届中国长春电影节上正式启动。

  2016年11月26日,张大磊导演的《八月》荣获第53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,对于国内的新生代导演而言,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。

  2017年6月,张杨导演的《冈仁波齐》上映,最终票房破亿,成为现象级的小成本艺术电影。emc易倍体育